凜如霜覺得肚子餓，到廚房轉了一圈，好在錦繡早早的給她備了糖餅。拿著糖餅回到院子，若葉傾離竟已坐在了她方才所坐的位置上。那一臉冷肅的模樣，似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。

不過凜如霜可絲毫沒拿他當回事兒，大搖大擺的走過去，坐在了若葉傾離對面，自顧自吃起糖餅來，似乎面前這人根本不存在一般。

面前的若葉傾離，目光冷得滲人，似乎在強行壓抑著什麽。見她竟如此視而不見，終於忍不住開口：“隱龍君，你當真不恨不怒？”

凜如霜頗有胃口的吃著糖餅，並沒有理會他。

若葉傾離冷聲一哼：“別以為你有龍吟劍護體我就會怕你。就算你將龍吟劍刺進我的胸口，死的也是念星，而不是我。到時候錦繡花尊會有多痛恨於你？念星死了，你就不會傷心嗎？而我，只需要再找一個新的宿體去奪舍，早晚還是會回來的。”

凜如霜微微擡眸，面前這人，用著她在意之人的軀體，和仇人的臉孔，說她心無波瀾自然是假的。

每次看到這張臉，她都會想起千年前的一切，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。她不會忘記，這一切都是若葉傾離和墨君華一手造成。這兩天，她也曾無數次的想要喚來龍吟劍將這人殺掉，可她現在不能這麽做，為了念星，也為了錦繡。

仇人在前不能殺，親人在前不能護，這種心情有如將心臟放在沸水中蒸煮般難受。但她也只能忍下來，不露出任何破綻。

默不作聲的將糖餅吃完，一臉的滿足。起身去到院中墳冢前盤坐在地，隨手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著什麽。

若葉傾離擡步跟來，站在凜如霜身後，笑意森冷：“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麽嗎？我不妨告訴你，念星的魂魄早就被我壓制，這具漂亮的軀體，已經是我的了。我知道你跟蕭雲賦想出了辦法，準備布下法陣，逼我離開這軀體。就算你們那麽做了，得到的，也僅是念星的屍身。”

俯下身來，貼在凜如霜耳邊輕聲道：“就連你，也遲早會死在我的手上。還有蕭雲賦、未央、軒轅璟，如今在我眼裏，你們都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。”

話落，仰頭大笑了幾聲，一臉得意的等著看凜如霜驚恐憤怒的神情。

然凜如霜仍是那般面無表情，待他說完之後，丟下手中樹枝，拍了拍手上泥土，緩緩起身。

轉身之時，雙眸瞇起好看的弧度，眼中晶晶亮亮的甚是好看。腮龐兩個酒窩，更襯得這抹笑意天真無邪。這是唯屬於念星的，純真的笑容。

便是這抹笑，竟看得若葉傾離面色大變，臉色瞬間蒼白如紙，方才的得意僵在臉上。倒吸了口涼氣，瞪大了雙眸：“你……”

凜如霜一字不語，仍是那般笑著，清澈如水的眸子閃著星空般的光芒。

若葉傾離呼吸慌亂起來，雙手抱頭，痛苦的大叫了幾聲：“怎麽會這樣？不對，你不是念星，我才是！不，我不是念星，我是誰？我是誰……啊！”

叫喊間，整個人發了狂一般在院子裏到處跑，院中晾曬的幾籮草藥被掀翻在地，石桌上的茶杯茶壺也被他摔碎，連院子裏的牡丹花都被他摧殘了不少，過程中跌跌撞撞的，不知摔了多少跟頭。

凜如霜將臉上的假面皮扯下，看著院中的淩亂和那瘋子般的人，滿意的揉了揉酸疼的臉。

如此，也不枉她對著鏡子笑了一整夜。

許是外頭動靜太大，錦繡從煉丹房走了出來。看到這亂作一片的院子和失控發狂的若葉傾離，先是一怔，隨即對凜如霜問道：“他這是怎麽了？”

凜如霜幽幽回道：“心魔作祟，失了神智。”

錦繡蹙眉：“怎會如此？”

凜如霜目光冷下，捏緊手中的假面皮：“壞事做盡，應有此報。”

錦繡心生焦急，正準備上前去看看若葉傾離，卻是被凜如霜一把拉住：“花尊，你救不了他。”

錦繡將凜如霜的手按下：“龍兒，我知道你恨他，但他是我畢生摯友，我不能放任他於不顧！”

“醒醒吧花尊，你還要欺騙自己到什麽時候？”凜如霜攔在錦繡身前，迫使他停住腳步，指了指身旁墳墓：“真正的若葉傾離，被你葬在這墳冢之下，已沈睡了千年。若是他看到你對一個假冒他的人信以為真，他該有多傷心？就算你愧疚虧欠想要彌補，你彌補的對象，也該是仙界魔界那些他所在意的人，而不是十惡不赦的暮歸途！”

錦繡緩緩擡眸，看著那白衣身影摔倒又爬起、抱著頭痛苦的模樣，只覺心中生疼。他當然知道暮歸途曾在三界間所做的一切，可這世上還有誰能與若葉傾離這般相似？

若暮歸途死，今後，他要如何面對這無盡無休的思念之苦？

白衣的身影又一次摔倒在錦簇的花叢之中，俊美的容顏染上了些許臟汙，如墨的發絲也淩亂不堪。緩緩自花叢中站起身來，身形晃了晃。仰頭看向天際，閉目片刻。再睜眼時，轉頭與錦繡四目相對，揚唇一笑。

這笑，已不覆往日的溫潤，而是狡黠、森冷。

錦繡心頭一痛。他的若葉傾離，從不會這樣笑。

若葉傾離仍是那般笑著，目光緩緩轉向凜如霜。擡起手臂，掌心現出一把長劍，隨即身形躍起，揮劍朝凜如霜後心刺來！

錦繡大驚：“龍兒小心！”

可凜如霜背對著若葉傾離，根本來不及反應。危急時刻，錦繡顧不得太多，竟是將凜如霜擁住，身形一轉，將自己的後心送到了若葉傾離劍尖之前！

凜如霜只聽得耳畔一聲悶哼，眼前血色噴濺。回神，若葉傾離站在面前，手中拿著一把長劍，而這本該刺進她心口的劍尖，此時，已深深沒入錦繡的後心。

若葉傾離冷哼了聲，猛地將長劍收回。隨著劍尖自傷口抽離，錦繡痛得渾身一顫，有些站立不穩，背後流出大片鮮血，染紅了他的衣衫。

凜如霜連忙扶著他坐下身來，將他抱在懷中：“花尊，你感覺怎麽樣？他要殺的是我，你這又是何必？”

錦繡強忍著疼痛，揚了揚嘴角：“千年前保護不了你，如今，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。”

凜如霜落下淚來：“我從沒怪過你。”

“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。”錦繡亦是含著淚光：“若不是因為我，你怎會落入魔界圈套？亦是因為我，若葉才會……”

“哼！花尊，你實在太天真了。”若葉傾離提著長劍走上前來：“你以為你擋下那一劍，就能救得了她？我今天就連你一起殺，讓你去陰川與若葉傾離相見！”

話落，長劍一揮，猛地朝二人刺下！

凜如霜目光瞬冷，意識靈動，喚出九天龍吟劍橫在身側，險險擋住了若葉傾離的攻勢。

緊接著，又見一道流光劃過天際，倏然飛至凜如霜身前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握住劍柄，持劍輕揮，便聞龍吟聲入耳，金色劍光如刃，直直飛向若葉傾離。

若葉傾離連忙後退避開光刃，擡眸只見蕭雲賦手持九天龍吟劍傲然而立，長劍在手中一個翻轉，斜至地面。

未等若葉站穩，蕭雲賦又是翻轉長劍，身形轉瞬出現在他身前，手中神劍攜著至強法力，精準的刺向他的眉心！

若葉傾離暗道一聲“不好”，忙將長劍擋在額前。龍吟劍的劍尖抵在劍身之上，發出清脆的一聲響，強大的劍氣逼得他又是連退數步。

擋下了致命一擊，若葉也不敢有絲毫懈怠，縱身朝後躍起，衣袖輕揮，揚起大片血色霧氣。血霧之中，無數血蝠幻化而出，齊齊朝蕭雲賦撲來！

區區幻術，蕭雲賦一眼便識破。擡手捏訣，眼前血霧便盡數退散。見著若葉傾離的身影朝天邊飛遠，蕭雲賦正欲追上，卻聽身後凜如霜喚道：“冷兄，快別追了，救花尊要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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